過往

餘幼汐心中微顫。

不僅因為知道黎晏要和她談, 她與Neil的熱搜新聞，還有他的說法。

上樓去他的房間。

他第一次在父母面前，說得這麽直白。

餘幼汐低頭, 避開他的註視，也忽略其他人的視線, 沈吟片刻說：“哥, 熱搜的事情，我們在這裏說吧。”

那天晚上在濱海灣私寓, 秦婉柔和梁家母女都在，他都能把她緊緊按在墻上強硬索吻。

她擔心今天在黎家, 他又會做十分出格的事情。

秦婉柔見狀，察覺到兩人之間不尋常的氣氛, 在旁順著她的話，幫腔說：“黎晏, 汐汐才剛回來, 馬上就要開飯了, 邊吃邊聊吧。”

黎晏站在原地, 似乎毫不在意母親的話，斜睨著餘幼汐。

他眉宇間泛起漸濃的不悅, 氣息凜冽, 聲線幽冷：“我沒耐心, 陪你在樓下耗時間。”

分外明顯的警告, 回蕩在樓下偌大寬闊的客廳，使餘幼汐不免一陣陣心驚，她只好擡起腳步, 一步步慢慢走到他的面前。

看著兄妹兩人一前一後上了樓梯，秦婉柔不放心, 下意識想要跟上去，卻被黎祎堯伸手攔住。

秦婉柔眉心緊擰，瞥眸瞅著丈夫，聽見他說：“讓他們去談吧。”

她語氣急促：“他們倆……”

“汐汐已經有男朋友了，你還在擔心什麽？”黎祎堯說。

秦婉柔面露急色：“可是……黎晏他的反應，你不覺得太過了嗎？”

黎祎堯嘆了口氣，挽過她的手臂，往餐廳的方向邊走邊說：“曹振鳴最近和北都晟泰走得很近，黎晏有意斷了他在國內的路，在給晟泰施壓。”

“晟泰？”秦婉柔臉色驟地變得驚訝，“去年，瑞禾不是剛和晟泰簽了合作協議，而且今年二季度就要在北都和晟泰開星光城了。”

名屹時代聯合晟泰集團，兩家致力於打造多功能及覆合型城市綜合體，集高端商業、智慧辦公、健康住宅、美食娛樂等為一體，開啟一站式生活方式。

當初合作意向一經公開，引起不小的轟動。雙方耗資巨大，各項投入占比都很高。一旦中途出現分歧，對彼此來說都是兩敗俱傷。

現如今他卻為了曹振鳴，接連給晟泰施壓。

黎祎堯嘆息說：“所以董事會對他的這個做法，頗有微詞，他最近幾天臉色就沒放晴過。……汐汐也是，談朋友了不和家裏說，撞上他哥心情不快的時候。再說，我也不喜歡叫什麽Neil的，模特能有什麽出息，還不如之前那個林庭。那個小夥子是潛心在做醫療器械，以後借著名屹提供的平臺，不愁他做不起來。”

在黎祎堯心裏，他是真心把餘幼汐當成自己的孩子。

雖然說她的婚事自己做主，但是名屹的股份一定要留給她一部分，當然希望她能找一位能配得上的夫婿。

就算不找門當戶對的豪門子弟，也要找高知潛力股，明星、模特在他眼中，都是不務正業的行當。

秦婉柔看向他，突然問道：“祎堯，你給汐汐名屹股份，遺囑中也把固定財產留一半給她，這些我都不管。但是你今天，和我說清楚，你到底有沒有，想讓汐汐嫁給黎晏的想法？”

黎祎堯面露震驚，很是費解地說：“怎麽可能？黎晏是黎家唯一的接班人，他的婚姻豈能兒戲。再說不都看好了人選嗎，梁泓聲他大哥的位子坐得那麽穩，他這兩年也不賴，他也明裏暗裏和我說了幾次，想把馨寧和黎晏湊在一起。”

秦婉柔緊繃著的神經，總算松開了，說：“你這麽說，我就放心了。”

又覺得好像不太妥帖，神情微緩，挽回般地補言，同時有意試探道：“不是我不疼汐汐，但是我大姐說得也有道理……如果餘致寧夫婦倆還在，餘家倒也還算勉強可以的選擇。”

她說著話，眼神瞥了眼旁邊的丈夫，察言觀色他的反應。

黎祎堯嘆了口氣，似惋惜道：“說句心裏話，如果當初沒有致寧，啟辰未必能趕上弄潮的好時機。不誇張的說，沒有致寧就沒有啟辰。我們讀書時就交好，他又是老師的兒子，汐汐我們又看著長大，老解那次還和我說，也許就因為從小黎晏汐汐就在一起玩，兩個人感情好的和親兄妹不差……”

說完這番心裏話，他頓覺有些不妥，既而話鋒轉到之前的話題：“曹振鳴已經翻不起氣候，但是黎晏依然不肯放過他。他年輕氣盛，行事太強硬決斷，也不知他骨子裏像黎家還是秦家……”

“你們黎家的種還能像誰，曹振鳴不就是跟在你身邊多年，知道你和幼汐姑姑的事情嗎？你要是沒心虛的事，你怕他什麽？” 秦婉柔說話的時候，近乎有些急言厲色。

黎祎堯聽了，目光瞬間淩厲逼人：“你胡說什麽？”

秦婉柔卻不接他的問話了，而是口吻堅決自顧道： “反正，汐汐和黎晏只能做兄妹。祎堯，你要為名屹、黎家，還有你們父子倆的名聲著想。假設他t們真在一起了，和我們有來往的一眾世家，另外還有八卦新聞會怎麽調侃黎家……上一代未完的情債，下一輩再續前緣？不愧是親生兒子，和他父親當年一樣愛上老師的女兒？”

黎祎堯聞言後，不由身軀僵住，眼眸也是陡然一震。

餘致寧確實算是黎晏的半個老師，黎晏小時候參加編程比賽，都是餘致寧一手輔導，學鋼琴也是他教的。

兩家人一直走得很親近，直到餘玫菱在美國新婚一年的丈夫突然去世，她精神狀態出現問題以後，雙方才疏遠了幾年。

黎祎堯和秦婉柔結婚三十年了，極少提起這樁往事。不是心裏不曾想過，而是頻頻想起，只是各自都在對方面前都有意避及。

黎祎堯沈默良久，幽幽說道：“婉柔，人總是更為自己考慮，誰都說不上是錯。你不必這麽提防兩個孩子，我都能感覺到你對汐汐關心和疼愛，明顯不如以前了，孩子自己也能感覺到。”

他一向很少在這方面多嘴，今天難免話趕話，將積聚在心裏的話，講出了口。

“你這話什麽意思？我自認為，從汐汐到黎家這些年，不曾有虧待過她的地方，連黎晏都替我打抱不平，為什麽我快要把汐汐當親生女兒了，可是她當年還是決然去美國找她姑姑。”

秦婉柔忿然說道，說完在餐桌前抱著手臂坐下，神情非常難看。

她擺了下手，阻攔黎祎堯的回補解釋，繼續哽咽著說道：“既然話說到這裏，我們還有什麽不能說的嗎？你怎麽也要為我想想，這些年雖然表面沒有人在我面前說什麽，但是背地裏說起黎秦兩家聯姻，哪個沒有眉飛色舞地看笑話，說當年你和餘玫菱鶼鰈情深，是我仗著家世，插足拆散了你們。還有人說，她當初懷了你的孩子，就因為我和你的一紙婚約，害得她流產。這份罪孽，終有一天會報覆到我和我的孩子身上，可是我有什麽錯，我的孩子又有什麽錯……”

黎祎堯亦是氣急，怒火中燒，不由加重語調說：“他們胡說八道。我和玫菱從沒有過孩子。如果她有孩子，我一定不會……這些都是添油加醋的閑言碎語，而且我們開始聯系的時候，那時我和玫菱已經分手半年多了。”

秦婉柔流著眼淚，厲聲說：“這些話，你去和那些人說啊。你能一個個都解釋過來嗎？”

“我解釋不過來，也無須向他們解釋。”黎祎堯表情凝重寒肅，冷聲道，“我和玫菱的事情，發生了也無法抹滅，眾人背地裏嘴巴怎麽說，我也決定不了。你當初如果擔心這個，就不應該答應父母的安排。這些閑言碎語，在你決定嫁給我之前，心裏就應該想好。”

“對，是我自作自受。”秦婉柔徹底崩潰，聲淚俱下說道，“如果我能自己選擇，我也不會嫁給你。”

說到底，她也不會是家族利益中，被犧牲和利用的一枚棋子。

黎祎堯平息“沒錯，如果我能自己選擇，我不會辜負餘玫菱。如果你能自己選擇，你一定也不會放棄……魏書清。”

他和餘玫菱這麽多年，從來沒有直接聯系過。關於餘幼汐的事情，也是找人代為溝通。可是，她呢，這麽多年，和她的那位哲學系學長，始終沒有斷過聯系。

所有事情，他從未提過，既是彼此無愛但相敬如賓多年，他對她有著基本的信任，還有便是因為那些往事，令她備受苦楚，他心中對她有愧，大事小事都盡量縱容著她。

他是最可恨的那個人，而她和餘玫菱都是無辜的。

秦婉柔不免驟地睜大眼睛，喃喃道：“你原來都知道？”

“我知道。”黎祎堯說，“知道你暗中找人關照他的工作，還有私人生活。”

“可是，我們之間沒有什麽。他愛的是敏瑩，為她孤獨終生。”秦婉柔說，“我當時是追過他，但是家裏安排和你見面，我就沒有再去糾纏他，我早已經不愛他了。”

黎祎堯困難地笑了笑，緘默了半晌，最終喟嘆道：“他愛的是你也無妨，你愛他也沒關系。我們每個人的人生，何曾自由過？”

秦婉柔搖了搖頭，她想說不是這樣，後來面對日夜相伴的他，她又怎能沒有動過心，只是他從來沒有愛過她。

“那你，還愛幼汐的姑姑嗎？”她問。

黎祎堯沒有回答。
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